趣味化学

谢益辉 2018-03-13

去年看了几本化学科普读物,包括叶永烈的《趣味化学》。这种书要是放在初、高中时代,我肯定会手不释卷。高中的时候我在那有限开门时间的图书馆借了不少化学书,还抄了很多方程式,成天琢磨就家里那点儿醋和洗衣粉以及从学校实验室偷来的金属钠、烧碱、硫酸铜能发生点什么新奇反应;然而并不会有,材料种类太少,主要是没酸,而偷酸太不容易,因为酸都是液体,而碱可以是固体,拿纸一包揣兜里就带出来了。这一箩筐十五六年前的旧事要写起来会没完。闲话少说,言归正传。

讲到道尔顿发现倍比定律:

道尔顿是一个慎重、谨严的科学家,他在当时不愿意马上公开发表自己的定律,也是有原因的——他感到有关的实验自己做得不多。

嗬,果真严谨。这么一条重大规律,竟能忍着先多做一些实验进一步确认。

我因为这本书头一次听说贝采里乌斯这个名字(书中用的是柏济力阿斯),当然,更可能是以前学过但我全然忘了。他教训维勒要整齐摆放器材:

科学研究,必须有条不紊地进行。养成良好的工作习惯,将会使你随时随刻可以拿到你所需要的东西,使你节省了时间。

我也深感秩序的重要性,所以我不喜欢任何形式的混乱,包括物品的混乱、讨论问题的混乱(无限插队、跑题等)、思想的混乱、代码的混乱、文档的混乱等。

后人整理贝采里乌斯的信件,发现他共计收到 7150 封信,寄出 3250 封信。他得庆幸那个时代没有电子邮件和互联网。写信的形式慢,但慢有慢的好处,比如不会有人随手给你发一封只有一段话的邮件。

柏济力阿斯曾尖锐地批评了当时英国著名的化学家戴维,指出他在《化学哲学原理》一书中常常使用“about”(大约)一词。柏济力阿斯以为,化学需要精确,必须杜绝含其词的 “about”。他说,“正是这个词,使得这位颇负盛名的科学家测定的数据不准确”!

其实我在说话和写文字时也有使用模糊词的习惯,我最常用的模糊词就是“可能”(中英文中都有这个习惯),这个习惯我早注意到了,不过改起来会比较难,因为不是简单把这个词去掉就完事了。如果用确定的词汇,那么就得对说的话负全责。潜意识中,我是为了偷懒不去验证我说的话的真实性,才经常用“可能”的。

贝采里乌斯错过了元素钌的发现:他 18 年前就差点发现了它,后来被另一位后辈发现,但他一直不承认,最终他意识到自己错了,对这位后辈说了如下的话。

请接受我对您的卓越的发现的衷心祝贺!我赞赏您精制而得的新元素钌的样品。

由于这些发现,您的名字将不可磨灭地与在化学史上。

现时最为流行的作法是:如果谁成功地作出了真正的发现,谁就出姿态,好象根本不需要提到在同一问题上前人的研究和启示,以便不致有哪个前人来与他一起分亨这发现的荣誉。

这是一种恶劣的作风。这样的人所追求的目标,终究竟是落空的。

您的作法根本不同。您提到奥赞的功绩,推崇这些功绩,甚至沿用了他提出的命名。是一种高尚而诚实的行为,您永远在我心目中引起最真诚而深刻的敬意和衷心的同情。我相信,所有善良而正直的朋友也会向您祝贺。

权威认错,实在少见。多少聪明人都绕不过“自我”这道坎。

再看另一个权威,道尔顿。他一直反对贝采里乌斯提出的简单方便的化学元素命名法:

不过,道尔顿却坚决反对。他用惯了那些圆圈,看不惯柏济力阿斯新的命名方法。道尔顿至死仍用他的那些圆圈。

这种现象在码农界也一样。每当新软件出来时,总有人抱着旧的低效软件不撒手。

讲到李比希的细心(他本是一个粗心的人)。他观察到:

(铁棒在颜料锅里)搅的响声越大,柏林蓝的质量就越好。

从而发现在锅里直接加含铁化合物可以轻易提到柏林蓝的质量。再讲李比希的务实(不妨对照想想只顾推数学公式的统计学家),发明了钾肥、磷肥等重要肥料:

平心而论,李比希所做的实验,并不太高深,太复杂,要查清庄稼需要“吃”什么并不太难。问题是当时的化学家们瞧不起这样的研究工作,以为没有“理论意义”,而李比希勇于冲破习惯的偏见,让化学为千百万人的穿衣吃饭问题服务。

门捷列夫的格言:

“什么是天才?终身努力,便成天才。”

这个可以和居里夫妇对照:他们从 1 吨沥青铀矿中提出 0.1 克金属镭。世上有多少事需要很多的聪明才智、奇思妙想呢?多数人没能成为“天才”,止无此狠劲发死力耳。